“王常福,速遣禁中快马,召李钦载回长安奏对。”李治当即下令道。
“且慢!”武皇后突然制止了王常福,转身对李治道:“陛下,臣妾以为,天子当礼贤下士,对经纬天地之英才当大礼以求,方得忠心。”
李治一怔:“皇后的意思是……”
武皇后嫣然一笑:“陛下应该亲自去见见李景初,亲眼见见他造出的新物件,是否如他所说那般厉害。”
“天子折节屈尊,亲临而就,对李景初来说更显隆重和恩宠,此子有大才,当须以礼求之。”
李治沉吟过后,赞许地看了武皇后一眼。
这个女人的胸怀,比昂藏男儿更大气,更宏博,明明是个女儿身,内心却奔腾着大江大河。
这或许便是她的魅力所在,李治当初不顾天下臣民讥讽反对,将这位曾经侍奉过父皇的女子册立为皇后,除了爱意之外,她的性格和格局观也是原因之一。
“便依皇后所言,常福,备车马,简仪仗,朕亲自去一趟甘井庄,哈哈,说来景初亲手所烹的佳肴,朕垂涎久矣,又可大快朵颐。”李治爽朗大笑道。
武皇后浅笑嫣然,目光流转,飞快在李素节和李显两位皇子身上一扫而过,对李显略感失望。
皇子之间不能不做比较,明明是两人同时亲眼见到的东西,李素节留了心,立马将它联想到能否用于军事,而且还特意央请李钦载不要外泄秘方。
而李显,仅仅只是听了个声响儿,就没有然后了。
两厢比较,高下立见。
亲生的嫡子竟不如庶子,武皇后怎能不失望。
尤其是,这位庶子还是仇人的儿子,武皇后愈发意难平。
李治做事的效率很高,当真是说走就走。
家宴进行到一半,连两位皇子的学业都没问,李治便率先离席而去,准备乘坐马车出宫了。
武皇后和两位皇子恭送李治离开后,回到承香殿,家宴不觉少了几分味道。
武皇后暗暗一叹,搁下了玉箸。
两位皇子也识趣地起身告辞。
李显行完礼后便兴冲冲地跑了,久未回寝宫,他特别思念寝宫里养的猫和鸟儿,迫不及待回去看看它们。
李素节站在殿门外,保持躬身的姿势,等待武皇后銮驾先行。
武皇后无奈地看了看李显兴冲冲的背影,再看了看恭敬行礼的李素节,又叹了口气,心情颇为复杂。
走过李素节身边时,武皇后停下脚步,侧身看着他,低声道:“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,长辈之间的事,殃及不到晚辈身上。”
“再说,就凭你如今已是李景初的门下弟子,本宫也绝不会拿你怎样,只要你莫犯傻。”
扔下这句话后,武皇后翩然离去。
李素节站在原地,神情怔忪片刻,忽然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眼泪不断扑簌而下,最后忍不住嚎啕了一声。
刚哭了一声,李素节立马收住声音,死死咬着嘴唇,任泪长流,却不再发出一丝声音。
数年来高悬在他头上的那柄刀,终于收回去了。
因为那一句“就凭你是李景初的门下弟子”。
殿外空荡荡,李素节仍跪在地上,眼泪没停,嘴里不停喃喃念叨:“李景初的门下弟子,我是……李先生的,门下弟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