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氏后来得了产后症,梅晟半岁的时候就死了。杜家亦看中梅青松,不等袁氏下葬,就说通了梅童生,将女儿杜二娘说给梅青松为继室。
袁先生因为这个恼了梅家,与梅家断了往来。后来梅青松死于“九丁之难”,杜二娘就直接嫁了梅青柏,两家继续做亲。
真要论起来,袁家与杜家也是当有嫌隙的。可是袁先生只疏远梅家,并没有迁怒杜家,对待杜家子依旧耐心教导,心胸不可谓不宽广。
桂五能有这样的老师,实是幸事。
杜里正素来看中独生子杜七,却敢直接将他送到“仇人”的家里开蒙,是知晓袁先生的人品?还是在镇上有眼线人手,能确保杜七不会吃亏?
只凭着镇上铺子的掌柜?
袁家可是镇上的老户,一个下人身份的掌柜怕是没有那个份量?
似乎有一条线,快要穿起来了。
桂重阳压下心中激动,随口道:“你那么小就去镇上读书了?你爹娘也舍得,十八里路呢,每天折腾好辛苦。”
“没有走读!”杜七摇头道:“我家在码头边有处宅子,我不回来时就歇在那里。我五天回家一次,不回家的时候,我娘也会隔一天就去镇上照看我。”说到最后,带了几分羞涩。
别人家十二岁大的少年,都不是孩子了,只有他娘还是当他是奶娃娃照看。
桂重阳叹息道:“可怜天下父母心,不外如是。那你爹呢,也隔一日就去照看你么?如此一来,你在镇上与在家里也不差了。”
杜七摇头道:“不去,我爹不耐烦人多,鲜少去镇上。”
桂重阳心中道了一声“果然”,嘴上却岔开话道:“我虽比你小,倒是比你早开蒙两年,也读过一些时文,要是你不嫌弃我班门弄斧,以后咱们就一起学习!”
杜七忙不迭点头道:“一起一起,我乐意去村塾,就是冲着你与小八去的,自然要一起啊。”
少年圆润的大馒头脸上,是一双被挤得小了一圈却依旧盛满真挚的眼睛。
桂重阳莫名有些心虚,顿了顿,笑着点头道:“就这样说定了!”
梅小八在旁听两人说话,有些不安,小声问道:“重阳哥,俺是不是太笨了?字写得丑,背书也不行。”
桂重阳指了指杜七道:“你这是与杜七比?真是刚站着就想要跑!杜七是七岁开蒙,距今已经五年,你才上学半月,要是就超了杜七,那他岂不是要羞死了!”
杜七也道:“作甚着急?学问这东西,学一点就是一点,半点做不得假的。重阳比我开蒙早两年,就能指点我时文。等你过几年,自然也就比过我了!”
梅小八抓了抓后脑勺,憨笑道:“俺不是要与杜七哥比,就是担心自己太笨了,让重阳哥白操心。”
桂重阳认真想了想,道:“胜在勤勉,还算中中。”
杜七自己是个惫懒的,却是佩服勤勉的人,对梅小八竖了竖大拇指,道:“好好学,有重阳这个小夫子看着,指定不会错。”
梅氏已经恢复平静,预备好了午饭,过来招呼几个少年去吃午饭。
馅饼是两样馅,一种是韭菜鸡蛋加荤油的,一种是韭菜粉丝加素油的,还有一盆菠菜粉丝汤。
前者是给大家吃的,后者是梅氏与桂重阳吃的。
桂重阳回来前,梅氏就在桂奶奶的影响下信佛,有初一十五吃素的习惯;等桂重阳回来,桂五“归宗”,叔侄两个开始调查十三年前的事,梅氏跟着悬心,就开始跟着的桂重阳吃全素。
梅朵没有出来吃饭,梅氏安置三个少年吃喝后,就端着一盘馅饼去了西屋。
梅朵愤愤,小声道:“重阳到底是怎么想的?莫非真想要与杜七做朋友?方才我路过西厢时,他给杜七讲文章呢!那个认真劲,竟是半点不藏私!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,那说不得是仇人之子!”
“仇人之子”?
梅氏端着馅饼的手一抖,脸色沉了下去。